第2章阮有女来俞有子-《同学录(全集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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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妹妹。”

    “就你这样的还有妹妹?啊,你说的是阮宁。”

    她自然也认识阮宁,她打小就认识阮宁。

    阮致平时爱笑,这会儿也不笑,点了点头:“我妹妹特别可爱的。”

    驾驶座上的人却微微闭眼,淡淡道:“吃得一脸糯米粉特别可爱吗?”

    那姑娘似乎是心仪这人的,笑得乐不可支:“我说三少怎么突然停车了呢,原来是阮宁仪态不佳,吓住你了。你这张嘴啊……”

    阮致也愣住了:“对啊,一晃而过,我还没张嘴,你和我心灵感应啊阿迟。”

    “抱歉,油门踩成了刹车。”

    阮宁参加同学会之前,先翻了翻当年的同学录。

    有人写最喜欢的格言,这样说道:“给我一个杠杆,我能撬动地球。”这是个意气风发的女孩,喜欢读书都成痴了,家里父母煮饭都不敢做排骨,因为咬排骨费劲儿,耽误孩子读书的时间。

    有人写对她的第一印象:“没什么印象,挺瘦的。”这是个迷迷糊糊的男孩,对所有人都不大有印象,学习特别好,但是很孩子气。

    有人写喜欢吃的食物:“鹅肝鱼子酱……p。s。:贵的都挺好吃。”这个女孩特别潮,那会儿p。s。两个字母刚流行,她就一定要用上。也爱说大实话,贵的东西一般真的挺好吃。长得漂亮,不招女生待见,在男生眼里,却是个温柔的梦想。

    有人写对她的寄语:“以后还读同一所高中吧。”这个男孩话特别少,跟她初三时是前后桌,因为有次考得比她差,居然哭了。阮宁一直纳闷他在哭什么,毕竟他赢了自己二十回都有了,如果每次她都哭,眼睛恐怕都瞎了。

    有人说想对她说的话:“聒噪,怎么话那么多;缺德,也就是个姑娘不挨揍!”这个男孩是她最好的朋友,毕业时送给她一个神奇的qq号,号码里只有一个好友,那个人是她喜欢的男孩。

    有人没有为她填这样一份同学录,因为没到毕业,他就离开。这是个像繁花、像春天一样的男孩,她想起他,都欢喜得自己一个人傻笑出来。大家都不记得他的存在,他像一个正月十五的灯谜,好像只有她才知道谜底的可爱。这个人,是她一直暗恋着的小学同学、初中同学。

    她为了补齐最后一份同学录,决定参加这次同学会。最后的三百块映照的虚荣心也不过是条颜色光鲜的裙子。在镜子前看自己半天,好像哪哪儿都一般。她安慰自己长得挺秀气,起码能打60分,她喜欢的男孩除了干净,也就一般,比她多一分,61分。她家挺穷,那男孩邋里邋遢,衣服偶尔打补丁,若是相见,也很般配。

    她欢欢喜喜地去参加同学会,却被一道门拦在外面。

    reu问她有没有会员卡,她看着这个可可色温暖的建筑有些语塞。阮宁其实挺喜欢reu,她从火车站坐公交车到学校,每次都会经过这里,与别的建筑不同,阳光下这座高楼被映得暖暖的,像是在火炉中快要烤化了的巧克力,戳一戳,就能滴出油乳来。远远瞧着,又似乎太过脆薄,阮宁经常趴在公交车的窗前看,那些顽童的破坏欲涌上来,几乎恨不得拿块石头砸一砸,仿佛那堆甜蜜的巧克力便会瞬间坍塌。

    阮宁问办个会员卡多少钱,对方笑了,也跟巧克力一样,甜甜的:“小姐,对不起,是这样的。办会员卡并不需要钱,但是您需要有身份认证。”

    阮宁傻乎乎地掏出了身份证。

    对方继续笑:“小姐,对不起,身份认证跟身份证不是同一个概念。身份认证是指您认识的人必须是我们的会员,这样我们才能确认您的资格。”

    阮宁缩回了手,抱着包尴尬地站在大厅。领班的女孩笑得再甜美阮宁也不好长待了,她默默地从旋转门转了出去。

    也巧,三三两两的同学都陆续到了,阮宁咂摸了咂摸,想打招呼,看到那些剪裁合体的西装,女孩身上映着雪白皮肤的晚礼服,阮宁小同学脸红得像猴子屁股。不是同学聚会吗?干吗弄得像颁奖现场?

    不过,看样子他们并没怎么认出她。

    这些人像是对这里十分熟稔,说说笑笑,十分亲昵地挽着手进去了。阮宁就蹲在门口筛选。她等着那个跟她一样进不去的人。

    今晚,她最想见的人。

    来往的人并不多,她左看右顾的也并不少。除了瞧见阮致的时候有些奇怪,避了避,其余时候她都在。阮致初三时,并不是她的同班同学。

    盛夏的月光很美,洒在繁丽的庭院里。银白安静的光像一双温柔的手,摩挲着小姑娘的发顶。

    她瞧见石子就踢石子,瞧见落花就去踩落花。

    阮致穿着一身灰黑色的西装,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寂静的人。

    阮宁躲在一旁,就在他们匆匆而过时匆匆瞥过一眼。

    那个人比月光还要白净。

    阮宁想起了阳光下远远瞧见的人,就是一大团光晕。

    他也像那团光晕。

    只知道好看,却瞧不清脸。

    那一晚,她等到了曲终人散,等到了末班车,却并没有等到和林林相见。

    九月开学的时候,是叔叔送她到车站的。等车的时候,两个人无话,也挺尴尬。过了会儿,他站起了身,离开了,阮宁猜他或许是到一旁抽烟了,她也就拿着本书颠来倒去地看。书里有这样的一段话,阮宁很喜欢——“克利斯看到太阳升起的时候,终于松了一口气。幽深的森林深处再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怖,灌木丛不是森然的魔鬼,虽然深夜里它们那么像要随时出来袭击没有盔甲、没有防备的旅人,可是在阳光和露水的陪伴下,他却看到了勃勃的生机和善意。什么都变了,什么都并没有变化,谁知道呢。见鬼的,在黑暗中十分清醒的克利斯这会儿只想在阳光下长长地睡一觉。”

    那天阳光也挺好的,阮宁读着读着就入神了。过了会儿,叔叔回来了,拿了两碗牛肉泡面和几个卤蛋,沉默地塞进了她的行李里。阮宁有些诧异,却没有说什么,低着头,只是笑。火车开走的时候,那男人遥遥地对她说:“到了,记得给你妈妈打个电话。”

    阮宁使劲地挥了挥手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回到学校的那天晚上,大家都在,她们互相拥抱,阮宁爱撒娇,抱着让亲亲,那些冰凉或者温柔的女孩们的嘴唇,在她的脸颊上印下,她觉得自己很快活。她没有忘了给妈妈打电话,弟弟依旧在闹腾,从不与她怎么说话的叔叔也仿佛在旁边静静听着。她那晚睡得很好,与克利斯同在。

    阮宁宿舍的大姐二姐在新学期遇到了新桃花,她们纷纷和对面男生宿舍楼上体育学院的两个学弟谈起了恋爱。

    体院的男生大多身材高大,而高高的男生多半也看起来是顺眼的,这两个又是顺眼里的翘楚,阮宁宿舍的姑娘都是外貌协会的,所以大姐二姐选择他们倒也不太让阮宁意外。至于体院男生一贯只有相貌没有脑子这个事实,大家一起忽略了,因为这不是原则问题。为什么呢,法学院的男生倒是有脑子,可他们话多长得丑啊,看着不顺眼,吵又吵不过,这才糟心死人。

    天南海北地读个大学,从毛头孩子变成大人,骚动了十八九年的一管子鼻血热乎乎的,拼死了也要恋爱,到时候天南海北地又散了,嘴上说来都是天长地久,可扪心自问,谁也没真图结局圆满,因此抛却所有,多半选的只是一个顺眼。

    阮宁生活简单,长相也简单,整个人都挺简单,容易被人忽视。她没有大学谈恋爱的打算,大抵也没谁有和她谈恋爱的打算。这个小同学就做个清醒的旁观者,看着大姐二姐谈恋爱。

    大姐谈恋爱是这样的风格:哇我的菜——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没关系——我们恋爱吧——我给你洗臭袜子——你觉得我妆浓没关系我可以淡点反正老娘天生丽质——你觉得我个子矮没关系我可以十厘米高跟防水台你瞧我们多登对——你喜欢上别人了?——我跟你闹——闹——闹——闹——滚丫的我不喜欢你了。

    二姐谈恋爱则是:嗯一般人——我不喜欢你但你喜欢我——我们恋爱吧——嗯?对我没以前好了你不是承诺一辈子对我好的吗——我跟你闹——闹——闹——闹——你不爱我了——我爱上你了。

    这两场恋爱开始的时候差不多,都是十月,结束的时间也差不多,十二月。

    这两个月,阮宁的生活依旧十分简单,可当她们都分了手的时候,小同学反而不大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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